作品展示

跳蚤市场

毕业生离校的日子越来越近,在忙着打包行李的同时,一些人也不忘将自己带不走的东西匆忙低价处理。于是,每天傍晚时分,我都可以看见宿舍门口那个热闹非凡的跳蚤市场。

  一天我注意到了他。

  与其他堆得满满当当的小摊不同,他的面前只摆着一张照片,用一个大约5寸左右的棕色实木相框裱起来,压的平平整整的。过往的行人并没有对他的商品产生多大兴趣,几步就走过了他的摊前,他也不吆喝,一直低着头。终于,我抑制不住好奇,走了上去。我看清楚了照片上的内容,是两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孩,两人并排站着,背景似乎是一片荒漠,旁边冒出的一大片植物我认得,那是生存在荒漠中的英雄,骆驼草,左边那个笑容腼腆的似乎是他,我面前的这个男孩。

  
“你卖照片?”我忍不住问他。

  “不,我卖故事。”他低头看着照片,用指间摩挲着。

  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是什么故事?”

  “你听了就知道了。”他淡淡地回答我,眼睛依旧盯着照片。

  “很贵吗?”我有些不放心。

  “无价,因为没有人能买的起。”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发现他的眼里似乎浮现出一丝痛楚,却又转瞬即逝。

  我叫小北,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很胆小,不善于交际。

  直到有天。

  “你好,小北,我叫阿南。”这声音在当时的我听来彷佛是天籁。于是我不由得停下正在抄笔记的手,抬起头,看到了笑得一脸友好的阿南。

  阿南是那个九月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也是我后来最好的朋友。其实阿南本来时不叫阿南的,但是他说,为了让我们更像一对好朋友,以后他都叫阿南。

  有了阿南的日子,我感到以往苍白的生命里第一次出现了太阳。

  阿南彷佛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一天他说:“小北,不要总窝在寝室,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听说最近大四的学长学姐们正在低价卖东西,一起去看看吧。”

  那天,我们逛到很晚,在跳蚤市场看到了很多东西,有旧书、旧衣服、小台灯等。

  “以后我们毕业了也一起去摆地摊吧,把这些买来的东西再卖给新来的学弟和学妹们。”阿南开心地笑着,笑容没有任何杂质。

  往后的日子里,我跟随阿南四处参加活动以及各种各样的聚会,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朋友,我感到自己的心胸有着前所未有的开阔。

  大三的那个寒假,我和阿南决定来一次特殊的旅行。我们想去新疆,穿越戈壁滩。

  阿南告诉我,他一定要去看看骆驼草,他说,骆驼草的品格是他一生都要学习的。

  对于阿南,我简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多么像骆驼草,顽强,执着,默默奉献却又不求回报。因为阿南,我对这种生存在荒漠里的植物肃然起敬。

  新疆的戈壁滩,开春之前的积雪淹没了小腿,温度是出人意料的低。

  我们都裹着笨重的军大衣,在荒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我的脸被吹得裂了好几个口子,手指也冻僵了,寒风呼啸着,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在嚎叫。

  天快亮了的时候,我们走到了一个有着一大片骆驼草的地方,阿南停下脚步,对我说:“小北,我们合张影吧,认识三年了,还没有一张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照片。” 我当然完全同意。

  不知不觉,我们又走了很久,离营地也越来越远,不巧的是,GPS出了故障,我们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我本以为可以摸回营地,不料最后我们连自己的脚印都找不到了。我当时冒出一个想法,就是我们的小命也许要丢在这里了。然而阿南不这么想,他鼓励我说人可以战胜一切。可老天仿佛是在跟我们作对,风变得越来越凶猛。

  我们只能背朝肆虐的寒风,用大衣裹住身体,拼命维系着最后那点体温。那期间,阿南一直紧握我的手,试图把自己的体温传输给我,但无论怎样都是徒劳。

  眼看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吃力,阿南毅然决然地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然后,他找了一个地势稍高的土坡,让我躲在北风面的凹处,我能够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有些颤抖地说:“小北,你在这里躺着,一定不要睡过去,我去前边探探路,很快就回来。”

  我不知道阿南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找得到营地,但我相信他。

  我蜷缩在那个角落里,脑子里开始一阵迷糊一阵清醒,就当我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我依稀听见上风口传来声音,随后有人从身后的土丘上冲下来,蹲在我旁边一边喊我名字一边拍我的脸。我感觉自己像被人用被子蒙住头,所有的声音在我听来都很飘渺,终于,我昏了过去。人们把我抬进车子里,送往医院。

  我只在医院躺了三天,之后就回家了。没有再去戈壁滩。

  
男孩的话音落下了。

  “阿南呢?”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阿南,做了戈壁滩里的一株骆驼草”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掉在跳蚤市场里那个显得异常特别的相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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