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随笔

一支笔的生命只有一次

   当我谈论文学,会谈论些什么呢?


   许多时候,我书写什么,故事的情节发展却总是不受我控制的。好像笔是有生命的,它有自己的见解,有自己的生命体悟,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书写工具罢了。事实上,每一次写作,在我心里或者在纸上都写下了写作框架,可一落笔,全都成了摆设。


   杜子美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书大抵是没有破万卷的,而下笔的确像是开了灵智。于是每一次书写都变成了一场未知的冒险。哪怕是作为作者本人,我也只有在自己真正画下句号时才了解故事的全貌。这是很神奇的体验。


   随之而来的,也是无数次我的疑惑。每当翻阅起过去写的文章,我总是觉得陌生又熟悉。其实我早就明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写出这样的文章。并非指写得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是因为一支笔的生命只有一次。突然想起沈从文先生写过的一句话“生命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用对自然倾心的眼,反观人生,使我不能不觉得热情的可珍,而看重人与人凑巧的藤葛。在同一人事上,第二次的凑巧是不会有的。”


   第二次的凑巧是不会有的。如果真的有开了灵智这一说法,那么我想每支笔上都紧紧依附着,仅供一篇文章的灵气。写完一篇文章,它就变成了普通的笔,就好像灰姑娘午夜12点会回到原来的生活。即使如此,也常常令我动容。


   我时常觉得自己的词汇量过于匮乏,以至于写出来的文章显得过分平实。我嘲弄自己是用小学初中的语文水平去写文章,故而许多文章读起来都有几分幼稚。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探讨的是被文字偏爱的人。我看着那些极其精妙的比喻以及词汇运用,徒然生出几分羡慕。于是心中不免戚戚然,哪怕是觉得自己已经读了一些书,好像始终没有得到一丝偏爱。


   我始终都知道自己文章的弊病在哪里,曾经我也试图冲破这坚牢的桎梏。后来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写,总是流于一种平淡的哀愁,总是没有办法去细致描绘故事的情节以及人物心理。我好像始终扮演着一个聊天者的角色,平静地将故事的梗概说出。这当然比不上说书人的精彩。有许多次想要离开,害怕这样的文章被人耻笑。而我又无数次因为人生如寄,想要留下些踪迹而打消这个念头。


   文章或许和人一样矛盾。有人说只有至纯至真的人,才能写出流传千古的名篇。我深以为然。于是我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大作家,有时候写些什么或许真的只是聊以娱情。


   当然,有时也会庆幸我选择了文学,文学选择了我。我得以去阅读,得以去书写。让那些人间再无踪迹的,得以在文字的山丘沟壑间重活一遍。我这样尽心的书写,或许某天也能在梦中与他们重逢。


   每一次书写,都像一次小型的死亡。我把我灵魂的某一部分留在了文字的笔墨间,又在那个灵魂的缺口重新生长出一个我。我想,或许真的有千千万万个我,在无数个平行时空里共同承担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这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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