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有雨，就不能出发了吗?

从上午开始蓄谋去夜骑，在教室里频频寻找窗户以确认天色，一遍一遍刷新天气预报，希望今日无雨。傍晚的天空已经变得封闭、堵塞，铁灰色的雨云在空中聚集，越来越密，低矮地卷成一团，沉默着。

出于对雨的畏惧，选择只是在校园里四处游走——我还是这样呆不住宿舍。临停在宿舍楼下的大型作业车和未干的水泥互诉衷肠，工人摘下安全帽准备下班，留下八教的油漆味飘飘摇摇，在传达科大暑期的秘密。也许大家出于同一种畏惧选择了躲避，此刻没有足够多的人能填补道路与道路之间的空隙，我暂时霸占这一片寂寞。

这是返校的第二天，日子开始变得冗长、明亮而宽敞。对于它那贫乏的内容来说，可说是太大而无当了。行李已经安置完，潮湿了一季的四件套已经换洗过，桌面陈设也已全恢复成了上学期的模样，剩下的只是按照课表赶赴教室去上一节又一节的课。立志楼旁还是那样绿意葱葱，只是寻觅不见海棠的身影；十教后面荷花池里，荷花已尽。噢，原来早已不是它们盛开的季节，春与夏都悄然离开了。兜兜转转一圈，全是这些稍改容颜的“老朋友”，在乌云的映衬下平添几分伤感，就像引线已经烧完，鞭炮却没有被燃爆。

晚霞挤压着乌云，雨倒是迟迟不曾落下，我肆无忌惮起来。绕回宿舍取了车，离开东门，一路就往湘江骑去。我也不知道要在哪段湘江边停下，只是循着从前的记忆，一路加速向前。直到离云越来越近，初秋微凉的雨水抚摸上潮红湿热的双颊，沁入舒张的毛孔中。这骤雨把我逼到一家日料店的屋檐下，把畏惧重新送还回来。用仅剩的几格电给朋友发去抱怨的讯息。她说:“怎么这么多雨。”我才想起来我总这样向她抱怨，我容忍不了湘潭这样缠绵多雨。

是出于报复吗?这样绝望的中雨绵续了一小时有余。呆望着，我回忆起已成过往的暑假。在一月有余的暑期实习的每一天里，踩着点到公司打卡，在忙碌中消磨八小时，又掐着点下班赶去还空荡的健身房。每天回家都是熟悉的江浙家味扑鼻而来，可惜此刻雨味太浓，我闻不见其他味道。

老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我旁边坐下的，他夸我的车好。

“是吗?谢谢，我不懂车，只是休闲骑。”

像每一个中年人一样，他也开始回首自己的青年时代，说起自己的那辆摩托车和辍学骑车去旅游的日子。我接过他的话，顺势回忆起返校前一周在河南的旅行:“为了省点钱，我来回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硬座，睡了三家青年旅社。可是印象更深刻的还是在河南省博被青铜重器震撼到几近落泪，亲手摸过龙门石窟和千年前的夏朝古陶片的时候觉得好温暖。还有让我起鸡皮疙瘩的打铁花，怎么会这么美丽啊。”

“年轻时候去哪都觉得很有意思。其实，湘潭也很有意思。就像眼前，这雨，是不是天空送给你的打银花表演呢?”......

好像是有点。和老板相遇、交谈，恰如我无数次在旅途中向路人搭讪、认识新朋友。原来，这雨是礼物，和晴空一样。校园并不全是苍白的等待，我没有结束我的旅途，只是目的地从河南变成了湖南。

雨还没彻底停，但是我出发了。桂花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