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随笔

迟花

在北纬二十七度的地方,雪是个稀罕物,于是下雪好像成了所有人的大事。对雪的记忆,往往呈时间序列,人们习惯于在冬天谈论下雪的某一年。当然,现在也会包括2023了,冷锋过境,大雪激醒了月湖边梅花园里的花,红梅映雪,琼枝玉树——很难忘的冬景。我却要说一句可惜了。

放假在家,看到学校社交平台账号拍摄的寒梅和霜花,惊艳之余,难免有些遗憾——因为这雪,今年的梅花开早了。于是我离开时梅花未开,返校了只得半树残花,将将好擦肩而过。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倒荒谬联想一出“相见恨晚叹奈何”的惆怅。

周末忘了是因为什么事情骑行去北门,过逸夫楼转进至诚路,又撞见那片梅花园。绝大部分花当然已经沉沉睡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再往前去,却看见好些路人簇拥着一小片粉红。我停了车凑过去看,感到好笑——原来是有几棵美人梅没赶上趟儿,延误了花期。

这倒有点像早八睡过头上课迟到的大学生,站在教室门口接受一众师生的注视,实在醒目。天色暗了,驻足于此的路人却还围着花拍照打卡,乐此不疲。我走近其中一棵,踮起脚尖,镜头放大,聚焦,然后它的色调,脉络,纹理,一览无遗。有风吹过,美人梅微微颤动,我竟在这棵蔷薇科小乔木身上看出几分呆愣和受宠若惊。

我想,去年我应当是见过它的。去年来时,晴光正好,游人如织,四处热闹。它溶解在满园群芳当中,溶解在观赏者开广角的相机视线里。浅粉也好,深红也好,满树满树的花开,也不过梅园旷景里小小一个角落。人们要是忆起那时光景,必然会说:学校有个梅花园,等到天冷了,梅花沿着月湖一大片一大片开。他们大概率不会记得特定某片花的纹路,生长在什么位置,长不长叶子。梅园不止一种梅花,当然没有人单独替美人梅委屈,但是现在它脱颖而出了。

我会记得它有点像梅花的多层瓣,讨小姑娘喜欢的粉白颜色,带露水的时候花瓣半透明,让人联想到轻薄的云,或者透亮的眼睛。我会记得那个并不明媚的周末,我遇见几株开晚了的梅花,它们好像很笨拙的样子。

迟钝的花,延误了花期不假,却也开得赶巧,抚慰了大学生因着没赶上看花而惋惜的小小情绪。倘若梅园的花绽放凋零,整整齐齐,过期不候,可能谁都不会想到这几支独秀的局面,阴沉的早春天,偶然路过的人,同样会演绎一段奇妙的情节。

自然赋予万物以时令,于是有花开花落,春耕秋收,四季更迭;又留这样一份宽容,于是有这场姗姗来迟的邂逅,带着满树烂漫,于万千零落中引人瞩目,治愈了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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