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随笔

窗影

又一次,我在课堂上走神,透过科大的窗子捕捉许多影像——是空寂的樱花园,四月樱花凋零后枯瘦的枝干,好像在书写一个未曾完篇的粉红色的故事;是夜晚依旧粼粼波光的月湖,昏黄灯光的廊桥倚靠在湖面上,做着宁静缥缈的梦;是紫盈亭那厚重的历史底蕴,张扬却内敛的飞檐翘角,“楚南佳处”“配海内名库”。楼下应该还有零零散散的行人,我望不见他们是怎么走过这石板路的,我只听得他们的脚步踩过被晒得干脆的落叶,声响连成一阵秋语。

这让我想起从前,也这样在窗边托腮而望。在那些近似被雪片般的卷子和遥远的梦囚禁的岁月里,我总是记得加缪那句“窗外是佛罗伦萨”。所以我眺望过一万次窗外,为了春寒料峭时那绿色的柳枝,为了盛夏枝繁叶茂的浓荫,我最喜欢银杏树从窗外望下去,是满眼的秋天。探出身子,摘了银杏的树叶,把它们卷成一朵花的样子。

只是,那些天台的月色、异性间的情愫、远方的蒹葭和只存在于老师话语中的满是自由的大学生活,全是我近在咫尺的遥不可及。“无论是铁纱窗还是玻璃窗,永远在窗子以外!”,我是那么想走去窗外......

铃响了,每一个身影都在争相前进,仿佛他们的呼吸汇成了风,他们的脚步奏响了歌。听着杂乱的鼓点却是合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独特声韵就抑扬顿挫地回响在楼道里、过道中。我被汹涌的大潮推着挤着,人流奔涌又忽而变为凝滞,最后蓦然发散开去。其实我都说不清我是什么时候重新拥抱开阔的,但正在真正走进窗外的这一刻,我立马感受到头顶的云卷云舒——它们离得这样近。

一朵花落在我的脚边,我俯身去捡。在触碰到它的一瞬,我就意识到它的花瓣并不像我想的那般柔软滑腻。我把它凑近鼻子,却发现它甚至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馥郁的气味。原来,窗外并不全像我想象得那般美好。高中老师们对大学生活的描述大多都是善意的谎言,我是渴望高飞的鸟儿,一下子飞到这楚南佳处,却发现好像是一头撞进了个愈发寂寞的失乐园,这里是新的窗子。那些听不完的找不到意义的讲座,那些连绵不停歇的愁雨,那些阻塞在咽喉的想念一点一点抽离了身边的空气,形单影只的我失重了,还变得爱怀疑:我走到哪里,也都是窗子以内?窗外是另一扇窗吧?

我就站在这,目光延伸到很远,我看到北门外的水泄不通,我看到高中课桌上那一朵银杏叶卷成的小黄花,我看到躲在夕阳下的月亮。我一直看啊看,直到瞳孔失去焦距,直到室友突然把手搭上我的肩膀后说:“我透过教室的窗子看到你在这站半天了,眼睛直直得瞧什么呢?走,天气好我们去操场散步。”

她这句话叫我回过来神了,回忆也要翻涌。怎么能把那些日子说成囚禁呢?每一个昏黄的傍晚,我和最好的朋友拿着饭团,走过一圈又一圈操场——就像我刚刚上课时透过窗子听到的那样子——不知不觉中成为别人窗子里的人影。原来,连那些日子我也不总是在窗子以内。现在我更是可以自由地捡起、触碰、轻嗅一朵花。或许该怀疑:我走到哪里,也都是窗子以外吧?

“好。我去找银杏树,给你看看怎么变叶为花。”

我们在窗外走了很久,直到月光洒在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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