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千年浮世绘卷
日本,公元794年,桓武天皇将首都从奈良迁往平安京,日本平安时代由此开始。传说这是一个幽暗未明、人妖共处的诡异年代,空间在无形中重叠,人妖共处一世,白天人声鼎沸、闹事喧嚣;夜幕降临时分,寻常器物、草木皆化作妖怪游走深巷,由此诞生许多妙趣横生的民间怪谈,促成了日本文坛独有的“妖怪文化”。
江户时代浮世绘画家鸟山石燕则通过《百物语》一卷生动再现此景,百种形态各异的妖怪,像是庙会的行列一般,魑魅魍魉,千奇百怪,走在大路上,成就 “百鬼夜行”的壮蔚奇观。
这百种奇异生动的妖怪形象在鸟山石燕的诠释下,变得有灵性,亦有人性,细腻逼真之中,同时又栩栩如生。每一个妖怪形象都幻化为了散发着诡秘艳丽的黑暗光华的故事,这剧情颇似中国的志怪古籍《山海经》。
全卷中最为惊艳倾城的妖怪,当属雪女,其有关雪女的怪谈也最为离奇。传说雪女是居于深山善造冰雪的精怪,肤光胜雪,眼眸淡蓝。日本古代民间有云“雪女出,早归家”的俗语,正是出于雪女怪谈的故事。据说只要有男子在冰天雪地中迷路,就会遇到以吸食人气为生的雪女。而由于雪女生性善恶莫测,会故意考验男子善变的劣根性,她会故意放走饱受惊吓的人类男子,威胁他要想活命就必须要信守承诺,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见过雪女本尊的事情。
待男子归之后,雪女又幻化为贤淑温柔的人间女子,与男子相识相知,结为连理,并生下雪童。若他信守承诺,将能与雪女平安相守到老。而男子往往却因为难以忘怀这段惊奇诡异的遭遇,终将此番经历述于枕边人。雪女不忍杀害丈夫,又因承诺被打破,不得不带着雪童重返冰天雪地继续徘徊。
这个悲伤冷酷的雪女怪谈,最早可见日本古典小说《小泉八云的怪谈》。不仅述说了雪女冰冷决绝的本性,也藉由故事反映男女间亦亲亦离的婚姻,以及女子纤细善感又敢爱敢恨的风情,体现“一诺千金”的传统道德观。在人心不古、风气日下的今日,有着警醒敬畏的力量。
日本小说家京极夏彦则在绘卷的基础上加以自己全新的诠释,例如河童、姑获鸟、骨女、轮入道等故事,个个都在他的笔下散发出神秘的色彩。他揉合了不可思议的谜团、妖怪流变、日本民俗学、中国儒学、欧洲哲学,使每个故事都变得诡异而理性,华丽而滔滔不绝辩证,反映出了日本锁国时期前的社会状况。表面上是书写古代的妖怪,实则是在隐喻时代的乱象;那看似是在构建一个群魔乱舞的恐怖世界,其实是生动还原了日本战后历史。
这些形形色色的妖怪不再是蛊惑人心的迷信,而是时代巨变下阵阵晦暗。例如鬼一口,指代铃木敬太郎战时在缅甸的黑暗经历;而毛娼妓,也是暗指女子在时代摆弄下的悲惨命运。
《百鬼夜行》成功地勾勒出一个个妖风四溢的诡谲奇异世界。恰如电影《千与千寻》中的场景,白日里,杳无人迹的主题乐园成为荒墟。但一到华灯初上的夜晚,魍魉众生,百鬼夜行。小吃街,又或是温泉屋,船码头,十里长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原来妖怪们出没的夜晚,也过着如同人类世界般热闹非凡的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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