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单车上的温暖
“妈妈!妈妈!要是我上了小学,是不是就可以和同学们住在一起了?”我的刚从幼儿园回来的女儿,围着我蹦蹦跳跳,嚷嚷着。
“住在一起?”多久了,多久没有和同学住在一起了?最后的一次,还是十年前,那一住啊就住了四年,也不知道,那些十年前的疯丫头们现在在何处的天涯。
第二天,正好被派来湘潭出差。噢,湘潭,第二故乡啊。来了第二故乡怎能不回母校、回十年前的寝室看看呢?走在去五区的路上,旧田径场还是老样子,不远处的林荫大道上几个小学妹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大声地笑着闹着……这样看着,仿佛大学里的所有和青春有关的画面都是那么的充满活力。
很快就到了,五区女生窟,我和心妍当时就这样叫它的,或者叫“她”更合适一点。这片已经略显破败的住宅区,在我们当年可几乎是全校最傲人的寝室群。绿漆把本来已经痕迹斑驳的栏杆好好掩饰了一番,玉兰的叶子已经从栏杆的间隔中伸出来,或者直接横在栏杆上方,和上面的漆一起包容着里面的铁锈。
水泥台阶和石板路都有青苔的痕迹,看上去发了霉一样的孤傲。我踩着台阶试图像个小女生一样一级一级跳上去,但是看看周围,还是算了。说实话,这个时候的女孩子跟我们那个时候比,真是漂亮太多了。她们懂得怎样走路能既优雅有又不会失掉速度,也知道衣服怎么穿才能够拥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她们说话的语气,似乎都像是被精心处理过的微妙。
单元门口摆放着许多新旧不一的单车,有些甚至像是被遗忘了似的,已经蒙上了好厚的一层灰。但是怎么看,都是一些我看起来骑上去会摔下来的设计,现在大学生间的流行我不怎么懂了。我在这些车子里找了好久,终于看到了一辆亲切一点的。
一辆老款女式单车,就连颜色都是我们那个时候才会被推崇的红色,掺杂着一点点黑色,被我们当做流行的前沿。它的车座有一点点磨损,后座安静地靠着车横梁,有一点点孤独——这里摆的车子大多数都是没有后座的。
大二上学期,我的下铺心妍买了一辆单车。在一夜的卧谈会后,11月11日的那一天的夜里,我们寝室8个人,推着心妍的车,再去北门租了3辆车,准备来一场“浩浩荡荡”的“骑行湘江”之旅。
11月的风还是有点刺骨的,我们都戴着帽子和手套,穿得像个球,看起来滑稽得很,但是那又怎么样,青春总是不顾及别人的眼神的不是吗?租来的自行车有些劣质,驮着我们这些“球”吱吱得响。我嘲笑着对铺:“二狗,你可要小心了,你这么黑,待会儿掉下湘江我们去哪儿捞你啊?”二狗突然的一声“滚!”和大家的笑声盖过了这吱吱响,那时候的宿舍就是这点好,热闹,大家也玩得不亦乐乎。
心妍肆无忌惮地踩着脚踏,我就负责在后座上尖叫。偶有的路人喜欢看着我们笑,因为我们通常一边尖叫一边向遇到的路人打招呼。没人会责怪一群懂礼貌的疯女孩,倒是寝室里几个比较文静的妹子会因为我太招摇而“嫌弃”我。
一路树少,但是有光,我们喜欢。因为风吹起我们头发的样子、我们张开双手在后座上的样子都会被光认真地映在地面上,就像电影里一样。虽然是冬天,但是不到半小时,我们都累出了一身汗,黏黏地粘在毛衣上,颇不舒服。
“还有多久才到啊?怎么这么远,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应该没有吧,按地图上的距离来说的话,快到啦,赶紧踩啦!”就这样,跌跌撞撞地,你驮我,我驼你,紧赶慢赶得,终于在我们以为车会报废的时候,提前到了湘江边。
“湘江!我们来啦!”“单身万岁!光棍节万岁!”“我们506一定会永远在一起!”在12点敲响的时候,我们的喊声也在湘江边回荡着。
等到再骑回去后已是凌晨,五区的门总是锁得很早,我们小心翼翼翻过生锈的栏杆,生怕摇晃那吱吱呀呀惹人厌的破锁吵醒别人。冬夜是没有热水可打的,我们一个个冲了透心凉的冷水澡,哆哆嗦嗦地上床,累得说不出一句话。隔天醒来,全身酸痛到动不了,身体差的几个还感冒了,只能由寝室长在辅导员狐疑的眼神中打了八个人一天的请假条。
大四快结束的时候,我和心妍看着已经有点体力不支的单车,最终还是决定把它给卖了。手中拥有的40块钱,我和心妍挥霍了一天就没了。那是我们的单车为我们做的最后的事情。
去年我给心妍打电话,她已为准妈妈。现在,我站在这里,这个十年前吵吵闹闹的地方,仿佛依旧还能够看到当年的我们,和最后各奔天涯一方的心酸。平时,偶尔想起十年前的506——那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依然会觉得有点酸涩。想来想去好像五区才是这段记忆最好的归宿,而那门口停放的一排排单车,才是我们友情的寄托,温暖了我们那四年的岁月。
我想,从这个温暖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儿,肯定也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找到了自己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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