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属
晚上补课,出门时,与时节并不相符的滚滚热浪迎面扑来,我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忽然生出一种和往日无数个夏夜的溽热暑气不期而遇的熟悉感。
自有记忆以来,时至今日,夏天晚风的气息从没有变过,那风热情又澎湃,浓烈着原本平凡的人生。即使是在寒夜冷雨里,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周身涌上一股融融的暖意。
孩童的嬉笑喧闹,金字塔形状的药房,铺满灰尘玻璃上的涂鸦,路边贩售碟片的小商铺,飘着香味的街边小摊,以及,一宿又一宿聊不完的天。从前日子慢,夜晚很长,时间充裕,游戏追逐时扬起发丝的风,拖动印刻着回忆的卡带滚动播放。不愿割舍的微小幸福的记忆碎片,骚动着离家多时的游子心,当时只道是寻常,今时晚风轻吻面颊,悄悄踱过,令我不禁想念起儿时的无忧无虑,想念往昔知交旧友的日日相伴。
几日前气温骤然增至三十多度,燥热的风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立冬后,为人们津津乐道了一整天。而只转眼间,呼啸凛冽的寒凉厉风便一扫燥热,使得整个城市都被迅速冷却了。湘潭的天气没个准头,一夜间十度以上的变化都不足为奇。许是晚风不甘于循规蹈矩的平庸,胡乱地安排寒暖流的路径,操纵着昼夜的冷暖。昨夜酣睡梦呓的人,翌日,惊奇于不可思议的温度,醒了也觉得仍在梦中一般。待到冷风侵体,方才陡然清醒,只好被迫接受了这砭骨寒风突如其来的造访,后知后觉地从柜子里拿出了已然叠好的厚衣。
时间马不停蹄,一边滚滚东流一边不留情面地模糊着过往,时过境迁,残留在记忆里、偶尔才浮现的余味,像风一样虚幻飘渺地来了又走。每每下晚课,我独自走在回寝的路上,树影婆娑微曳,木叶萧萧簌簌,总是撩拨情思万千,感慨顿生,多般滋味绳结于心头,解不开,也放不下。幸而有寻常晚风,最抚人心,仿佛来自过去,吹向未来,予处于当下的我一片独属的安谧,任我的思绪在静寂里沉潜涌动、徜徉飘飞。我想我应该学会坦然地与逝去的种种作别,慢慢适应,如同习惯时节无声地流转和天气变换的无常。
今日将长于此,亦当归属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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