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7日上午，北京，清风和煦，万物复苏。

国二招宾馆三楼大会议室内，湖南代表团举行第三次全体会议并向中外媒体开放。

“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项目海牛Ⅲ号，目前已完成全部关键技术攻关和设备样机加工制造，即将开始组装调试，计划明年择机开展海试。”开放日现场，面对媒体记者提问，全国人大代表，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万步炎面带灿烂的笑容，自信从容地介绍起了团队研究的最新成果，“如果成果成功，意味着我们在世界上首次实现人类海洋钻探技术全覆盖。”

世界首次、人类海洋钻探技术全覆盖……万步炎铿锵有力的发言，牵动着屏幕内外中华儿女们的心。

从0.7米到231米，从推开深海这条门缝，到打开深海这扇大门，从事科研30多年来，万步炎领衔推进我国深海钻机系统由“海牛号”变身“海牛Ⅱ号”“海牛Ⅲ号”，成功实现从跟跑、并跑到领跑的巨大转变，在深海勘探领域里，冲出了一条属于中国人自己的路。

一路走来，在深海钻机关键技术自主研发过程中，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团队有着怎样的故事？2025年全国两会前夕，记者前往湘潭，采访了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核心团队成员，还原他们眼中的中国“海牛”项目首席科学家万步炎，以及他带领团队一次次穿越海上风浪、跨越科研鸿沟的动人故事。

攻关背后

2月下旬，初春时节，气温逐渐升高。湖南科技大学海牛楼深海海底钻机实验室里，也是一片火热的景象。

龙门式起重机运行时发出规律的轰鸣声，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团队成员们正在进行实验……放眼望去，不远处，墙上悬挂着18个大字——“国家落后于人的地方，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十分醒目。

那天上午，记者在实验里见到了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副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金永平。

从学生到同事，金永平已经跟随万步炎有10多年了。对他来说，这是他人生经历中，一段珍贵的记忆。

距离上次采访金永平教授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当记者问道，万步炎代表和他，以及团队成员最近在忙什么时，他笑着说，“眼下我们有三台设备在研发。”一个是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项目海牛Ⅲ号，目前已完成全部关键技术攻关和设备样机加工制造，进入组装调试阶段。另一个是能在海底行走的多金属硫化物钻机，正在进行关键技术攻关和总体方案设计。还有一个是湖南省科技厅揭榜挂帅项目海底工程地质取芯钻机与原位探测系统正在研发当中。

金永平介绍，相比于海牛Ⅱ号，海牛Ⅲ号的适用水深将更深，可适应全球任何深度的海域。因此，在研发过程中，也碰到了更多、更大的难题。

“在海牛Ⅲ号的研发过程中，我们遇到了超长脐带缆大功率高压供变电技术、超深水海底全自动绳索取芯技术，以及超高压环境的密封等众多需要攻克的技术难题，我们也为此做了无数次的尝试。”

如在海底钻机上的高压变电箱、电子舱、液压管路、液压执行元件等到处都需要做密封，有的是静密封，有的是动密封，而且它们的结构和形状又不尽相同，在超高压环境下，密封圈会受压产生大变形，如果密封圈变形过大，密封就会失效，当时，这对于海牛Ⅲ号的研发来说，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难题之一。

“早在我们研发海牛Ⅱ号时，就在构思海牛Ⅲ号了。”金永平坦言，海牛Ⅲ号是在2022年被批准为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项目的，而我们在那之前，2018年就开始了海牛Ⅲ号的基础研究。那一年，团队就开始做超高压密封实验，包括密封结构设计、密封材料选择、密封性能测试等，我们为此做了几百次实验，不断地实验、分析、优化完善，终于，在2020年攻克了这一难题。

金永平说，万老师是一个很纯粹的、一心一意把事情做到极致的科学家。“他常跟我们讲，我们想在一个行业里一直保持领先，就必须沉下心来，不断地去钻研，不断地去发现和解决问题。”

永不言输

采访当天上午，走在校道上，记者远远地就看到了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核心成员、高级工程师朱伟亚在向我们招手。

在朱伟亚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湖南科技大学的一幢办公楼内。朱伟亚是万步炎2010年从长沙矿山研究院带到湖南科技大学工作的4名成员之一。

落定坐下后，朱伟亚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万步炎时的情景。

“2002年我从大学机械电子工程专业毕业后，那个夏天去找在长沙矿山研究院工作的同学玩。”那段时间，和同学偶然的一次沟通，朱伟亚得知研究院里有个海洋研究所，因为当时他没去过大海，大海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当时他就去海洋采矿研究所应聘了。

2002年7月，朱伟亚接到了万步炎的电话。当天，朱伟亚再次来到长沙矿山研究院。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了万步炎。那时的万步炎30多岁，已经是海洋采矿研究所的所长，他戴了一个很大的黑框眼镜，很年轻。“万老师当时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能不能适应出差？我很快就回复说，没问题。”

那时，深海技术刚刚起步，海底钻机就像海洋的大型工程机械。“因为没有借鉴经验，万老师带领我们，一切从零起步，一步步攻克技术难题。当时我们每天加班加点，经常干到凌晨一二点。回家之后，万老师还会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第二天上班后，他就会告诉我们应该怎么解决；如果这个问题不想透，他绝不会放弃。”

在朱伟亚眼中，万步炎是一个开始工作就进入忘我状态的人。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过目不忘，而在困难面前他永不言输，有着坚韧不拔的勇气。

2018年，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团队接到了一个来自青岛海洋地质研究所的天然气水合物的勘探任务，那次，他们在海上一待就是56天。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核心成员许靖伟回忆，那次近两个月的海试，有一个月时间在躲避台风，天气情况十分恶劣。万老师还是坚持带领大家做海试，不分昼夜地投入到工作中。“这次海试回去后，我们才得知万老师的父亲去世了，他其实在船上已经接到了来自学校打过去的电话。尽管如此，他还是把‘小家’放到了‘大家’之后，以忘我的境界投入到工作中去，让我和团队成员感到十分触动。”

为国育才

如今，在海牛楼旁，湖南科技大学海洋资源探采技术与装备车间附楼正在火热地建设中。

金永平告诉记者，目前，湖南科技大学海洋实验室团队共有50多人，加上老师与学生达百余人，这幢4层的附楼，建成后将成为团队集中办公点。

推动中国深海资源勘探事业向前发展，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努力。

为培养更多优秀的后备人才，2021年，湖南科技大学成立了未来技术学院。2023年，未来技术学院正式面向全校理工科专业选拔学生组建未来技术实验班，即“海牛班”。“海牛班”由万步炎担任班主任，持续培养这一领域的领军人才。

去年，湖南科技大学又开设了海洋机器人专业。金永平介绍，这一专业将通过探索深海世界、研究深海科学、开发深海资源、开展深海实验等，推动我国海洋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我们想打通本硕博全链条的人才培养体系，培养海洋领域的科研人员，把优秀的人员吸纳到实验室中来。”

国之所需，吾之所向；向海图强，永不止步。这是一代“海牛”人的梦想，也是中国人的梦想。

从湖南科技大学海牛楼深海海底钻机实验室里出来，记者回头看见不远处墙上的那面国旗，那一刻更加明白了：万步炎和团队成员们数十年如一日，驰而不息地奋进在浩瀚的海洋上坚守、扎根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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